【卡拉森&亚瑟】卡拉森知道答案
他时常来看望她，事实上，或许是找借口来看望她，如同探望一位老朋友，或者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。
“卡拉森。”
他喊着人类对她的称呼，长发在水中飘动——这种无意义的毛发严重阻碍视线还影响游动，卡拉森不太理解人类为什么喜欢保留毛发，她懒洋洋地抬了抬触手尖表示自己听到了，并在同时把口中的那只大王乌贼狠狠咬碎。
“哦，抱歉，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吃饭了？”他往后缩了缩下巴，但并不是感到畏惧的动作。如果他会对自己感到恐惧，卡拉森一定会在初见时就把他吃掉。
“只有人类才会说打扰。”卡拉森咽下了猎物富含水分的肉体，它们滑过它的喉咙，发出跌入深渊的声音，“只有人类才有那么多规矩。”
她把触手伸过来，在年轻的人类身周松松地围成一个圈，而他也放松地顺从她的动作，任由她把自己笼近。
“你这个烦人的小杂种。”她用隆隆作响的声音说，“我早就说过这不成。”
“还真有点头疼。”满脑袋毛发的人类点了点头，“我是说，当国王这件事。”
“我早就告诉你滚远点别碰那个叉子。”卡拉森侧着头用一边的一只大眼珠看着他，“你自找的，小杂种。”
他也不生气，光是笑，不是很开心的那种，他笑只是因为他无言以对。
“……人们要求我交出我弟弟。”
然后他说，短暂的笑容也从他脸上消失了。
“他们现在知道亚特兰蒂斯存在了，他们要求我‘交出凶手’。”
“那就照他们说的做。”卡拉森随口答道。
“可是他是我弟弟，而且……”
“做或者不做，这不难。”卡拉森不耐烦地抽走了触手，“你们人类的事为什么要来问我？”
“我觉得亚特兰蒂斯人和陆地上的人需要好好谈谈……”
“你说的亚特兰蒂斯人甚至不会和同在海里的渔人族好好谈谈。”卡拉森打了个哈欠，“虽然在我们看来你们都是人，亚特兰蒂斯，陆地，渔人——或许咸水国的味道会有点区别。只有你们自己才分那么清。”
年轻的人类缓缓眨了眨眼，做了个呲牙咧嘴的表情。
“……我都吃过，包括海沟族，这有什么奇怪的吗？”卡拉森用一只螯足戳了戳地面，“还是你以为我这么多年都饿着肚子？那你绝不可能活着出来。”
人类张了张嘴，好像要说点什么，不过想了想又闭上了嘴。
“我只是没想到你是用味道分类的。”半晌，他有点郁闷地说。
已经打算自己走开的卡拉森停了下来，转过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瞪着他。
“不然呢？”她凑近他，“你指望我挨个辨认你们这些小玩意儿的模样吗？你们这些寿命短暂，身娇体弱的小东西？”
人类回望着她，他立在原地，像棵渺小的海草，却没有闪躲——即便卡拉森的利齿都要把他的脑袋含进去了，他那金黄色的眼睛里也依旧没有流露出一点动摇。他才这么丁点小，然而他不怕她也不恨她——就像他对所有其他人一样，就像卡拉森很久之前讨厌死了的那个人一样。
“你真是个愚蠢的小杂种。”卡拉森移开了目光，“你有时候像我们，有时候又像人，假如你只是其中一种，像你弟弟一样，或者像我一样，事情就好办多了。”
“你知道我不能那么做。”
但他慢慢游到她眼前，强迫她看着自己，三叉戟的金色有点晃到了卡拉森，她想要让他走开，便将自己柔韧的肢体反向弯曲，用没有吸盘与利齿的那一面轻轻推了推他。然而人类没有后退，反而伸出手温柔地搭住了她的触手。
“我去取这个叉子时，”他对她说，像和他的同类说话一样，保持着与她视线平齐的高度，“原定计划是要和你打一架的。”
卡拉森冷冷看着他。
“所有人都认为要拿到它的前提是打败你。”他自豪地说，“理所当然的，就像所有人都认为我和弟弟的决斗必须要以一方的死亡告终一样。”
“我总是能找到省事的法子的，你瞧，我一直挺幸运，”他像是想要说服卡拉森似的，用金色的眼睛诚恳地看着她，这是在海底并不常见的颜色，因为这种金色不比黄金那么冰冷，它更像海底难得一见的日光，“我都没和你打，弟弟也还活着，所以亚特兰蒂斯和陆地……”
卡拉森猛地搅动触手，将他远远甩开，而已经是海王的男人则迅速调整了姿势再次朝她游回来，直到又一次被卡拉森用力打飞。这次她感觉到了柔软的皮肉下什么碎裂的声音，像是刚刚被她咬碎的猎物发出的闷响。
“你不只是个杂种，还是个怪胎。”她咆哮着，压过对方混杂着脏话的呻吟，“动物没你想的这么多，人类又远比你无耻。要是你一定想听我的意见的话，我希望你能丢掉那把破叉子，好让我在你浪费掉自己的小命前把你一口吞掉。”
重新爬起身的男人闻言皱着眉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。
“……不我觉得我不好吃。”
卡拉森露出她漂亮的牙齿:“我偶尔也想尝尝有嚼头的小吃，我还没吃过杂种人类。”
“不，算了，谢谢。”男人露出罕见的狼狈表情，“湄拉都说我臭的很，肯定难以下咽。”
“我们不像人类那么挑挑拣拣，”卡拉森再次伸出触手环住他，炫耀般地露出全部可怖的吸盘和上面弯钩的利爪，“在海里，一切都是流动的，错过了就抓不住，所以动物吃一切能吃的，而人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。”
他则像是对危机毫无觉察一样地观察着身边耀武扬威的触手，在忍耐痛楚的扭曲面容里依旧见缝插针地露出笑容。
“你说的没错。”
他的另一只手逐渐握紧，又松开，接着再次更加用力地握紧，比划着“抓住”这个词语，即便他手中只有无法留住的海水。这姿势像极了那个死在王座上的人类，而那时候的卡拉森并不知道他在叹息什么，就像她现在知道笑着握紧手心的人类在想着什么。
“我真该早点把你吃了。”
卡拉森发出隆隆作响的叹息。而作为回应，人类只是笑着摸了摸她温柔的触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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